徐茂坐在白虎堂中,手里捧著茶,卻是不敢喝,左半邊臉依舊腫得高高的,見梁炯進(jìn)來了,把茶盞放在一旁,站起來躬了躬身,便算是行過禮了。
"軍將,下午交趾來說的話,您意下如何"
梁炯面色有些難看,只道:"此事莫要說了,絕無可能。"
徐茂急聲道:"軍將,如今咱們已是反了,若是同交趾一道,說不定還能讓官軍忌憚幾分,有了他們?cè)诤箢^撐腰,將來也能在此地住得穩(wěn),不然就憑著這三千的人手,又能頂什么用倒不如……"
他話只說到一半,已是被梁炯劈聲打斷。
"此事不用再說!"
梁炯的死死瞪了徐茂一眼,皺著眉頭,沉著聲音道:"也不看交趾從前殺了多少廣南人,我麾下盡是廣信軍,十個(gè)里頭有六個(gè)都同交趾打過不曉得多少次,同袍死傷無數(shù),而今怎么能同他們混跡在一處!把人留在此處一夜,已是給了他們面子,今日在堂中,你也瞧見了,老三老四他們都是什么反應(yīng),若是叫下頭人知道了,怕不都要鬧起來!"
徐茂呵呵一笑,道:"軍將這般說話,卻是有些沒意思了,廣南人是大晉人,如今咱們可還是大晉人既是已經(jīng)反了,哪里還有什么‘大晉’不‘大晉’的,又有什么‘同袍’不‘同袍’的,哪一處給的好處多,自是站哪一處,莫說官軍要對(duì)咱們趕盡殺絕,就是他們不來,咱們?cè)谶@廣源州中,也要同交趾打好交道了,將來才好立得穩(wěn)。"
又道:"便是入伙新屋舍,還要同鄰居送個(gè)果子,開個(gè)席面,一同拉拉關(guān)系,咱們?nèi)缃窦乳_了國,自然也要與旁邊的拉拉關(guān)系,早不是以往……"
梁炯聽得惱火,十分不悅地道:"我正要說這開國的事情,咱們自己人還沒商議好,你便讓人出去四處亂傳,是個(gè)什么意思"
徐茂卻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,笑道:"小人哪里有什么意思軍將既是已經(jīng)造了反,左右已經(jīng)沒有回頭路了,倒不如開了國,給下頭人一個(gè)念想。"
他見梁炯面上越發(fā)陰沉,竟是半點(diǎn)也不畏懼,反而陰測(cè)測(cè)地道:"我只是一個(gè)小小的兵卒而已,投身廣信軍中一年都未曾有,雖說得封了什么‘丞相’,不過承蒙軍將看得起而已,卻是從并不放在心上的。"
"我也沒讀過什么書,字也識(shí)不得幾個(gè),從前不過四處混跡,討口飯吃,哪里像軍將,在廣信軍中恁多年,被下頭個(gè)個(gè)人敬重有加,當(dāng)?shù)?dāng)娘的供著,只是不曉得等他們知道當(dāng)日有些人在裁兵的時(shí)候,同朝廷里頭的相公大官們說了什么,又撈了什么好處,更是許了什么話……"
梁炯聽得最后這一句,臉上的表情驀地一變,只盯著徐茂不放。
徐茂笑一笑,道:"他滿似以為自己能得了好處,誰曉得上頭的人卸磨殺驢,銀錢是撈得了,位子卻是沒了……倒是可惜了下頭那些個(gè)人,本來能得七八貫的遣散,被那一個(gè)人拍著胸脯一說,那七八貫就變成了一兩貫,本來只要裁一半,竟變成了裁七成……"
"徐茂,你這是把屎盆子往旁人頭上扣!"梁炯終于徹底變色,咬牙道。
"屎盆子不屎盆子的,我卻是不曉得,只當(dāng)日那裁兵的事情,廣信軍中又是誰主持的,更是誰點(diǎn)的名,誰提的銀錢,誰拍著胸脯保證,必不叫下頭人鬧事,還給上頭相公官人們打了包票,必定人人安安分分回鄉(xiāng)。"徐茂嘿嘿一笑,意有所指地看了梁炯一眼,他左半邊臉高高腫起,一笑,便看起來十分猙獰。
"如今下頭兄弟們是不知曉,可我手里頭卻有當(dāng)日那人在文書上蓋的手印,若是叫兄弟們得見了,還不知道是什么結(jié)果……"hh