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寧歪了下腦袋。
顧兆年繼續(xù)試探,聲音拔高了些:"沁園春雪"
夏寧的表情依舊不變,眉間更多了些不解。
他嘀咕了句不應該啊,按照小丫鬟和他說的,這位夫人青樓出身人設自強不息,顯然是走的大女主套路,而且在古代這種地方,她這個階級出身的最后竟然能嫁個大將軍,甚至還是以正室的身份。
如此逆襲,不可能是真土著啊。
顧兆年不死心,亮出了最后的殺手锏:"我生于1993年,江蘇——"
夏寧捏著帕子掩唇輕笑一聲。
顧兆年停了下來,有些不明白她為何笑。
夏寧緩緩搖頭,"先生說的這些我聽不太懂,或許我不是先生要尋的人,不知是哪兒教先生誤會了。"
顧兆年皺眉不解,雙眼之中皆是執(zhí)著,他指著桌上的畫卷,"那你這畫法是從哪兒學來的還是你來得太早,我說的這些事情你都忘記了"
夏寧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嘴角微翹,眼眸笑意細碎,"這是一位從北海來的畫師教我的,原先他只教我們些皮毛,后因我學的勤勉,他教的我多了些。"接著,她神情落寞了幾分,"沒幾年后,先帝下了禁令,不允許外邦人進入南延,他便回了北海去。"
夏寧抬起頭來,望著眼前的男人,"這會兒想來,先生與羅先生倒是有些想象,羅先生一個人呆著時,也會像您這般說著奇妙教人費解的話。"
顧兆年本來灰暗下去的眸子陡然亮了起來,他幾乎半個身子撲在桌上,激動著叫道:"那位羅先生叫什么名字!北海又在哪兒!你有他的聯(lián)絡方式嗎"
顧兆年激動之下,有些忘了規(guī)矩。
春花及侍衛(wèi)都讓夏寧遣了下去。
她略微后仰了些身子,"我們都稱呼他為羅先生,我也不曾離開過南延,更不知道他是在北海的哪個國度里,羅先生甚少說自己的事情。"
顧兆年蔫了下去,頹廢的抓著自己的頭發(fā),"什么都不知道啊……"
他跌坐回椅子上。
精氣神甚至比最初見到時更差了。
她對顧兆年究竟是什么人并不好奇,有安宜郡主做背書,縱然有些小心思,但也不會是什么危險人物。
比起他的身份,夏寧更在意他的能力。
夏寧望著他,忽然輕聲開口:"我曾問過羅先生,他這般,難道不怕受旁人冷眼么"
果不其然,顧兆年緩緩抬起頭來。
眼瞳渙散的盯著她。
夏寧斂去笑意,極其認真道:"羅先生答我:人生來獨孤,能尋到一二知己那便最好,若尋不到,也別丟了本心,否則要連自己也丟了。"
顧兆年的眼神變化。
有那么一瞬間,顧兆年仍會錯認她就是自己找的伙伴。
她的心性、認知,都與這個時代的婦人截然不同,閃閃發(fā)光。
可再細窺,她與這個時代又如此融合,身上都是這個時代的印記。
或許,這份不同就是那位羅先生留下的痕跡。
他們同為孤獨,在這個陌生的朝代,旁人眼中的怪人,可她卻一口一個先生,不問來路,不問過往。
也許,羅先生教她畫技,也是這個道理。
古代女子艱難,她在青樓長大,更為艱難。
既然同為‘外邦人’的羅先生教了東西,那他也來盡一份力。
不能連自己都丟了,連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也忘了。
自這之后,顧兆年頹廢了一日就振作了起來。
他既懂得治沙之法,甚至還對建造屋舍頗有心得,他的畫技與羅先生有些相似,像是一脈同源,夏寧也不曾追究一個南延人,為何會和異邦的羅先生會一樣的作畫方法。
不少建造學問,夏寧從未聽過,覺得既新鮮也頗有道理。
只是有些她不懂,追問幾次后,顧兆年被她煩得不堪其擾,直接回她沒什么為什么,就是這個道理!別問了!
倒是比剛來時多了幾分生氣。
耶律肅雖然來了江南,但新年在即,朝中事務繁多,每日都有要緊的折子雪花一般從京城送來。
夏寧看他也忙,也安心的扎進兗南鄉(xiāng)的事情中,愈發(fā)忙碌,整日與雄先生、顧兆年關在書房里,忙的不亦樂乎。
春花知道夏寧要重建兗南鄉(xiāng)后,痛哭了一陣,又哭著要給夏寧磕頭,弄得夏寧哭笑不得,扶她也扶不起來,哭的像是個淚人。
哭著說一輩子都要跟著娘子,侍候娘子。
春花愈發(fā)上進,跟著雄先生學得愈發(fā)認真,賬目上比夏寧還要上心。
夏寧對銀錢不甚在意,春花如此認真,她索性做起甩手掌柜來,只管個籠統(tǒng),安心和顧兆年商議兗南鄉(xiāng)之事。
回房也一日比一日晚了。
顧兆年與羅先生一般,沒有什么‘女子就不該學這說那’的思想,與他相處甚是愉快,一聲先生也叫的愈發(fā)誠懇。
到了二月中旬的一晚。
夏寧、雄先生、顧兆年、春花在書房里商議事情,最后過一遍還有什么東西遺漏了。
幾人說的熱火朝天,甚至連耶律肅的腳步聲都沒察覺出來。
耶律肅站在門外,窗子半開著,透過窗縫,瞧見書房里的夏寧說的眉飛色舞。
這般表情,他竟是從未見過。
她如今的身手恢復的不錯,能與他拆上五六個招式,如今投入的連他來了門外站了這會兒都沒察覺。
耶律肅搖頭失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