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見過甄依看陳國(guó)公的眼神,眼里充滿了崇拜與愛重,那其實(shí)是很純粹的眼神。
但是,朱佩的眼神,有很多東西,并不純粹。
“夫人?!敝炫遛D(zhuǎn)臉看過來(lái),“可好?”
江寧侯夫人搖搖頭,“不甚好。”
朱佩姑姑沒說話,只是看著她眉角的皺紋。
一個(gè)人,蒼老是怎么都掩飾不住的。
也是心境的反應(yīng)。
江寧侯夫人道:“府中事情,吃力嗎?”
朱佩姑姑道:“還好,府中人少,人事不復(fù)雜,可見夫人之前管理有方?!?
江寧侯夫人道:“聽說姑姑之前是在鳳凰山莊幫太后管事,為何要委屈來(lái)到侯府這個(gè)小地方?”
朱佩姑姑看著她,道:“因?yàn)樾奶酆顮??!?
江寧侯夫人笑了起來(lái),“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,心疼他?”
朱佩姑姑也笑了起來(lái),“嗯,夫人覺得很好笑?好笑在哪里?”
江寧侯夫人笑得是跌出了眼淚,“他需要誰(shuí)心疼?你一個(gè)女子,竟然說心疼他,他可憐嗎?他需要誰(shuí)的可憐?”
朱佩姑姑反問,“不可憐嗎?誰(shuí)曾心疼過他?”
江寧侯夫人擦了一下眼角,皺紋因?yàn)樾θ葸^大而堆得很深,“你這話實(shí)在可笑,你哪怕說他英勇,說他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,也總好過說心疼他?!?
“在我心里,他就是勇士,是我大周堅(jiān)不可摧的屏障?!敝炫骞霉玫?。
“所以,他需要你可憐?”江寧侯夫人笑罷,充滿諷刺地看著他,“是你想獲取他的可憐吧?”
“他可憐,但是我不可憐他,我只是心疼他,我也不需要他可憐我,我只需要他心疼我,這是不一樣的,夫人?!敝炫骞霉谜?。
“你說他可憐,他哪里可憐?”江寧侯夫人反問。
朱佩姑姑輕嘆一聲,看著她道:“他年少,有所愛之人,不可得。雖建功立業(yè),妻不賢子不孝,偌大的侯府,得靠三房的人過來(lái)打理,以他的尊位,他可以享盡人間榮華,可他現(xiàn)在連口安樂茶飯都吃不了,終日勞碌,夫人覺得可憐嗎?”
江寧侯夫人冷聲道:“好一句妻不賢子不孝,你說話真是放肆。”
“沒什么放肆不放肆的,夫人連累他至今,難道還不能說一句不賢嗎?”朱佩姑姑淡淡地道。
“可笑!”江寧侯夫人冷道:“夫妻一場(chǎng),談何連累?這是他該為我做的,不過,你實(shí)在是多事了,他不需要你的心疼?!?
“他需要不需要,是他的事情,我心疼不心疼他,是我的事,只是我也好奇,夫妻這么多年,你說他該為你做的那些事情,敢問夫人一句,你心里可曾又過半分疼惜他?”
江寧侯夫人微怔,心疼他?她顧得上去心疼他嗎?她疼惜自己都來(lái)不及,夫妻多年,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一個(gè)。
他何嘗又心疼過她?他只管心疼他的甄依了。
“夫人不曾心疼過他,是因?yàn)樽约旱奈肋h(yuǎn)大于他?夫人的委屈,是因?yàn)楫?dāng)年的甄依嗎?”朱佩姑姑問話十分直白,也不留半分情面。
江寧侯夫人冷冷地看著她,“你可知道,你頂著這一副容顏來(lái),是最吃虧的?就算他娶了你,也只是因?yàn)檎缫溃睦飶臎]忘記過甄依。”
朱佩姑姑道:“他曾愛過的人,為什么要忘記?如果甄依美好到讓他不得不在心里為她留一個(gè)位置,那么我覺得很好,人這一輩子走過來(lái),總會(huì)遇到一些特別美好的人,特別難忘的事,如果因?yàn)槿⒁环科拮?,就得忘記曾?jīng)所有的美好,那我可以肯定誰(shuí)都不會(huì)開心?!?
江寧侯夫人看著她,這番論,真是讓她不敢茍同。
朱佩姑姑繼續(xù)道:“方才我問夫人可曾心疼過他,夫人說不需要,因?yàn)槟阕约何?,你還盼著他來(lái)心疼你,可侯爺真不曾心疼過你嗎?甚至夫妻一場(chǎng),走到了現(xiàn)在,他還是為了你負(fù)了朝廷,負(fù)了百姓,夫人一直都認(rèn)為在這段姻緣里,你是付出很多很多,而他一直冷淡寡情,其實(shí)在我看來(lái),恰巧相反,夫人的付出,只是一味的胡攪蠻纏,企圖得到一些虛妄的保證而忽視了生活本身的容貌,對(duì)現(xiàn)實(shí)中侯爺為你做的種種,你都視而不見,時(shí)刻準(zhǔn)備聲討他心里不曾忘懷的那一絲美好,可那才是真正的虛妄,那個(gè)人的存在,其實(shí)不可能影響到你們的生活,且不說人已經(jīng)死了,就算活著,她是別人的夫人,她心里也有深愛的男子,可夫人卻為了她,生生把那個(gè)打算和你走一輩子的人推出門外,夫人,你是愚蠢又可悲!”